我沉睡了有些岁月
从不知身上躺了哪些物事
鸟的尸体
虫的尸体
娇艳的花、迷乱的树
我从记不清那些倏忽而过的春秋
笨重的躯体
扎根得有些麻木
许是我累了吧
看见飘过的飞鸟
目光止不住地停留
（哦，它没有在我身上停留）
内心翻涌强烈如少男般的忌妒
我崩碎褐黄的躯体
翻滚击起剧烈的声响
我渴望它留下
对，我渴望它留下
我渴望我可以离开
飞鸟如惊鸿般
茫然不顾我的愤怒
我无比的愤怒
这是我无尽岁月的苏醒啊
这是我的愤怒啊
（这是我想对你的爱护啊，
可是，我没有说）
许是我沉睡了有些岁月
我老了
我只能大概记得清身上躺着的物事
鸟的尸体
虫的尸体
娇艳的花，迷乱的树
好吧，我承认我早已外强中干
我的愤怒吸引不住你的离开
可是，我从不曾绝望
因为
我看了那一道孤零零的柴夫
他虔诚看着我的毛发
手里握着锋利的刀
我想，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想，他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将灵魂寄托在了他背后驮着的枝丫
只留下庞大无神的躯干
我终于离开了
我沉睡的岁月浇灭了焦急的愤怒
我终于离开了
我看着来回攒动的行人
我被标榜着价签——
他们竟然要烧死我
我怒不可竭
正待返回我的躯干
恍恍惚惚地听到：
“这根适合做扁担。”
我愕然，我想
我离开沉睡的地方
去做了根扁担
飞鸟没有给予我自由
这样的离开，
算什么离开？！
沉睡无尽岁月的我
哭了
我怀揣着最初始的离开
换了不离开
我哭了
我突然想到不离开
可是，又怎能总是无尽沉睡！
我回到了我的躯干
看着悠悠的云
我有些恍惚了
我老了
依稀记得我身上躺了哪些物事
鸟的尸体
虫的尸体
娇艳的花，迷乱的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