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浴技师加微信是做什么?

12号

下完班,已是凌晨三点多了。我脱下不合脚的高跟鞋,以及工作时的制服,换上便装回家。

外面是一片漆黑,路灯一闪一闪的,有些骇人。路上,我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影子看,它忽隐忽现,似是我的伙伴,捉摸不定。

打开房门,我没有开灯,踮起脚步轻声走进小杰的卧室,他已经睡着了,还伴随着轻微的鼾声。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我褪去衣服,去卫生间洗澡,把外门和内门都关紧。晚上在会所已经洗过一次,那还不够,还得洗。

比起低水温,高水温是我每次淋浴的选择,无论冬夏。我喜欢高水温营造的浓浓的水雾,像是为我整个人蒙上了一层细纱,自我封闭。

上了床,打开手机,我才看到小杰给我发的消息,那是一张照片,应该是他的数学试卷,148分。

满分应该是150,148挺不错。我想发一句:真棒,儿子。可发现时间已接近四点了,我一格一格地删去刚打的文字,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挤在了我的脸上。

第二天早,十一点,我刚起床,小杰早已去往学校。手机屏幕亮着,是小杰他爸发来了生活费,不多,1000元,每个月都有。

三点的班,两点半就到了会所,在休息室里坐着。我看着19号提着小箱子上钟去了,年轻漂亮,客人喜欢,点的人多。

去了趟洗手间,灯光昏暗,都是烟味和尿骚味,一地的水渍。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粉底液的惨白难以掩盖布满沟壑的肌肤。

一刹那,我从镜中看到了那个十几年前的我,那个肌肤吹弹可破的我,那个含苞待放的我。

快到三点半,才有客人上我的钟。来的是三个年轻小伙子。一个是黄毛,肤色很黑;另一个是个胖子,但看得出来是学生;还有一个戴着个眼睛,个子挺高,看上去很斯文,和小杰他爸当年一样。

包间里只有我一个技师,别的应该都有钟。我走向最里面的那个黄毛学生,说,十二号技师开始为您服务。黄毛没说话,像是有些害羞。

看他们是学生,旁边两个客人的技师还没来,我打开了话茬。

我说,帅哥现在还是在上大学吧。黄毛回,对。我问,哪所大学呀?他们随即给出了个学校的名字,我听说过,是我们这边唯一的一所一本大学。我说,哇,那都是一本诶。他们点了点头。

我说,现在考一本可不容易诶,我现在就希望我家孩子能考个好大学。他们没有回我。我又继续,我家孩子上次考试考的也挺好诶,班级第三。接着,我又把小杰上次考试的分数报了出来。我问,他这个分以后能考一本不?戴眼镜的和那个胖的都没回我,但也没玩手机,听着我说的话,显示出石化般的耐心。

黄毛说,这分数,以后得985。我笑了,说,还早还早,先考上重点高中再说。黄毛说,那肯定可以。

我又问,我家儿子最近总跟一小女孩在一块,而且最近零花钱也花的快,他原来很省的,你们看他是不是谈恋爱了?黄毛说,那肯定,谈恋爱死花钱的,看个电影吃顿饭,钱就没咯。我问,那可咋办,谈恋爱会不会影响学习啊?

黄毛指了指胖子,这孩高中谈恋爱,成绩越谈越好。你家儿子那个女同学成绩怎么样?我说,班级第五。黄毛说,那好得很,互相进步,以后一直谈到结婚,省时省力。我笑了,说,我瞧那女生家长挺有钱的,开的好车诶。黄毛笑说,那更好,你儿子傍上富婆,以后少努力十年。我说,那我也得好好赚钱。

胖子的那个技师来了,是25号,我不熟,包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些许,包间内的灯光也黯淡了。

胖子拿起了投屏遥控器,放了一首周杰伦的反方向的钟,这歌我也听过,不好听,听不懂在唱啥。

戴眼镜的那个男生的技师还没有来,在那坐着,看上去有些烦闷。我逗乐道,小帅哥,你别急,等会你的那个技师是最漂亮的,最美的,别急昂。

见没啥话聊,我又说,你们大学生都谈恋爱了吧。他们都摇了摇头。我问,现在大学生是不是有很多都跟女生上过床了?戴眼镜的和胖子都笑了,指向黄毛,说,他可是炮王。

我讶异,说,那可不能当炮王,男生得对女孩子负责。黄毛好像有些不高兴,没说话,我也没再说。

25号不算年轻,三十岁左右了,外地人,未婚,看到眼前几个大学生来按摩,心里似乎有点不平衡。她说,你们现在年轻人真懂得享受,我们那时候上学都在外面做兼职,哪有你们现在这么快活哦。说罢,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嘴唇像是被马桶塞子吸住了,没再继续。

戴眼镜的那个男生的技师来了,是19号。我和戴眼镜男生调侃道,你看我没骗你吧,漂亮吧。戴眼镜男生害羞地笑了。

他俩话也不多,小声嘀咕着几句,像是枝丫上的两只知更鸟,又像是高中校园里的男女关系,朦胧,青涩。

我听到19号提出要加戴眼镜男生的微信,兀自调侃道,见面话少,加个微信私底下聊多带劲。

19号笑了,像是刚开苞的桃花,戴眼镜的男生像是没听见,也没有给微信,我没有再调侃,19号也没有再要,继续按摩。

刹那间我仿佛回到了与小杰他爸初识时的场景。

十年前,我在外地刚接触足浴这个行业,认识了小杰他爸,他爸是大学生,刚工作,年龄和我相仿,都二十四五。他应该是第一次做足浴,同事们带他去的,我给他按。那时我还小,不会来事,看到个这么年轻的男人,害羞,不会说话。小杰他爸也是,是个腼腆的男人,昏黄的灯光下,弥漫着一种朦胧的气氛。我俩就这样时不时一个眼神交流,一对视,两人都笑了。

我能感受到小杰他爸的紧张,按摩时腿部肌肉绷得紧紧的。我让他放松,他就笑,也不说话。他的同事看他这样,便起哄,小杰他爸不予理会,光笑。我看着他笑起来月牙儿般的眼,贫瘠的内心像是被踩出了一排排脚印。

后来,我俩留了个电话,再后来,我怀了小杰,而他爸已与我分道扬镳。

不过是南柯一梦。

唉,过去的事就不想了,想想以后。家庭支离破碎,多赚点钱吧,让小杰过好就行,过好就行。

时间到了,我下了钟,咧开嘴和黄毛说,阿姨会聊天吧,以后常来,记得点阿姨,阿姨是12号。黄毛没吭声,点了点头。

我提着小箱子回到休息室。休息室空无一人,我躺在小床上,像是沉入静谧的湖泊。

过了一会儿,25号来了,仍然说现在的学生真快活。我没理她。

19号也来了,日常清冷的她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我问,喜欢上了?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希望他下次能来点我。我也笑了。

我提前下了班,晚上也不准备再去会所。平常小杰都是在食堂吃,今天想买点菜,回去给他烧顿饭。

太阳渐渐收起她的光束,万物似乎也在卸妆。

回到家中没一会儿,小杰从食堂吃完回来。我问,杰杰,在学校吃饱没。小杰像是意识到什么,说,没吃饱。我说,那妈再给你烧几个好吃的菜。他说,好,谢谢妈。接着便去房间做作业了。

吃饭了,小杰。我端上几盘年轻时的拿手菜,色泽鲜艳,看得我自己都馋了。

小杰上了桌,尝了尝我做的菜,眉飞色舞,似是有些夸张,说,妈,你烧的真好吃。我也没谦虚,说,你妈从小就会烧饭,现在工作忙,烧的少,不然你天天快活死啦。

小杰吃的不多,一会儿就吃完了。筷子横置在碗上,发出“哐当”的响声。妈,能不能……再给我一百块钱……零花钱,小杰支支吾吾地说。

我一怔,又想起下午和那几个大学生客人的聊天,更加确信小杰谈了恋爱。我没道破,也没多说,打开手机转了一百元给小杰。小杰收了款,说,谢谢妈。收了碗筷,进屋去写作业了。

窗外夜幕垂落,楼群如帆影一般,挂在天际边缘。

我翻出了被我夹在陈旧字典里的那张旧照片,男人微扬嘴角,青色的胡须如刚经过打磨的利剑,女人靠在男人的肩上,笑靥如花。

眼角不觉地落下了几滴泪。

人生啊,是车轮滚滚,是苍海茫茫。

杜仁杰

放学,半阴不晴的天空,空气里混杂着重沉沉的潮湿。

我眼神涣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薛沁在我左边,和我并肩走着。两人缄默无言,像两只闭塞的木桶。

我的鼻尖冒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没带纸巾,不好意思用手轻易擦去,怕薛沁想些什么。

一只洁白细嫩的手伸了过来,略带一丝芳香。薛沁轻轻捏住我的鼻子,抹去了我鼻尖的汗珠,万籁俱寂,我清晰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宛若微波在宁静的湖水中轻荡。

时间要是能被捆住就好了。

她对我说,你真有意思,也不说话。我挠了挠头,说,我不太会讲话。她笑了,很好看。

一辆黑色轿车开到我俩旁边,车头上有个立着的标志。车窗被按了下来,一个中年女人的脸赫然出现,喊着薛沁的名字。

薛沁扭头望了一眼,然后迅速转了回去,径直朝前走。我问,是不是你妈妈在喊你。她没理我,继续走着。我跟了上去。

黑色轿车开到前面,靠边停了下来。中年女人下了车,向我们这边走来。她穿着高跟鞋,走路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我妈也经常穿,但声音好像有些不一样。

女人不慌不忙走到我俩面前,从上到下打量着我,表情严肃,像是在瞪我。

我有些害怕,看到了她一对纹出来的细长眉毛,像是一对尖刀。我颤颤巍巍地说,阿姨……阿姨好。她没理我,拽起薛沁的手就走。

薛沁先是挣扎着,原地不动,女人硬拖也不动。薛沁叫嚷着,我不走,我和杜仁杰一起走。

我见情况不太乐观,小声说,薛沁你跟阿姨一起吧,我马上就到家了。

薛沁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没说话,随后便上了车,扭头望了望我。

轿车呼啸而去,一阵凉风裹挟着我。天色渐晚,夜空与高楼亮起的灯纠缠不清。

家里没人,我泡了袋藏在书柜里的方便面,匆匆吃完。碗里还残留着余下的汤汁,被我拿去厨房洗干净。眼见余下的包装袋不好处理,索性打开窗户,一丢,包装袋摇摇晃晃地荡了下去。

明天就期中考试了,我坐在书桌前,无心复习。脑子里回荡着零零碎碎的剪影。有薛沁,放学时开车接薛沁的那个女人,还有我妈。

脑子乱的很。我放下书本,上了床,澡也没洗。躺着,直盯盯地看着天花板。

我妈还没有回家。其实我大概能猜到她在外做啥,之前偷偷跟踪过她几次。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足浴会所是啥,后面听同学提才大致清楚。心里面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又想到了我爸,小时候见过几次,画面模糊不清,已经记不起具体的长相,只剩一些零散的记忆。

为什么我爸要离开我们呢?为什么我妈要去做这些工作呢?为什么我家不能像薛沁她家一样呢?

摸不透,也想不开,像是脏乱的麻布揉进了我的脑袋。

睡梦中,我仿佛看见,在柔和的阳光下,在学校门口,我妈盼着我放学,双手等着给我接下书包。

天微曦,我就起了床,昨夜没有睡好。我妈还在睡觉,伴随着均匀、有节奏的呼吸声。

到了校,教室没几个人,都在准备期中考试了。第一场考数学,临考前背些公式啥的,我感觉没啥用。

扫视一眼,薛沁还没来。我坐不住,学不进去,总把头扭向门那边,看薛沁来没来。

她来了,赶去她的座位,和我对视了一眼,我本想离开座位和她说两句话,又闭了口。

同学们拉开座位,老师分发试卷,开始考试了。

卷子不难,数学是我的强项,很快卷子差不多被我写完。

噗噗噗~

我感觉到板凳被人有节奏地踢,随即一团纸条出现在我的桌上。

四处张望了一下,我把纸条拿到胸前,偷偷摸摸地打开。上面爬着一串扭曲的字体:杜仁杰,选择填空答案写给我。

我清楚这是坐在我后排的陈龙写的。他成绩不好,且混世,常和别人打架。我成绩挺好,不惹事。但由于我俩家境都不是很好,没有给老师送礼,老师便理所应当地把我俩安插在教室的最后两排。

我没有写答案给他,虽说有些惧怕陈龙,但内心对于考试公平的崇敬安定着我,不为所动。

板凳被踢得越来越响,我能感受到后面那人的暴躁与焦急,但我没有理会。

英语考试,陈龙再次猛踢我的板凳,我依然没有理会。后面的考试他便放弃,收回了他止不住前踢的脚。

到考试结束,我想去找薛沁,却被陈龙拽住,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拽到厕所里。

陈龙两手把我按在地上,骑坐在我的身上,我两手挣扎,像是在厕所布满尿渍的地上游泳,将污水刨起。陈龙一拳一拳朝我脸上挥着,我双眼凸出,剧痛让它们不得不睁着,眼前的画面摇摇晃晃,带着既令人眩目又无法因眩目得到解脱的痛。

陈龙蹲在我的脑袋旁边,低声说,烟雨江南你熟悉吧?你妈是不是还在那里工作?我还去过呢,你妈那个手法,good。陈龙嘴角咧得很开,向我竖着大拇指,阴鸷的笑在我眼前游荡。

我咬紧牙齿,全身的毛立了起来。我从地上爬起,什么也没说,朝陈龙锤去。

陈龙一只手抓住我的拳头,另一只手拍着我的脸,说,不想让班里人知道你妈的事,就给我听话点。

我另一只手愤怒地向陈龙挥去,又被他拦了下来,一脚朝我肚子上踹去。

我倒地不起,他继续朝我脸上挥了几圈,很痛,鼻血直流。

陈龙说,劝你老实一点,喜欢薛沁吧,我可不希望她也知道你妈的事。哦对了,每个月再给我交一百块钱。他拍了拍我满是血渍的脸,笑着往厕所外走去。

我躺在骚气冲人的厕所里,在一片暗红中,聆听血的讪笑。

……

19号

从遂宁到合肥,坐火车大约需要15个小时。

买的硬卧,中铺,趴在床上,朝车窗外看,沿途均是山,线条柔和,草木蔚然。

我一路都在张望着,望之不厌。看着一片片山峰翻过,时而会想我在遂宁的18年,如小雨般淅淅沥沥的片段在我眼前呈现,说不上一败涂地,却又略感惨淡。

初三下我就没继续读了,走的职高春招,学的专业叫什么我忘了。

职高,大家都懂,而屡我诈是一部分,腥风血雨是一部分。我还记得有一次在宿舍被几个别的班的女的按在地上打,理由我至今也没弄明白。我也谈了几段不像样的恋爱,没干啥坏事,也许是在找寻某种保护。

中专文凭也没拿到,上一半学不下去了,没读了,在家里找活,没满十八,年龄不够,找不到,只能偷偷摸摸打打零工,赚不到几个钱。经常挨我爸骂,他也骂我妈,怎么生了我这么一个废物。两三年的职高生涯也没有撕碎我生来软弱的性格,挨骂后的我总是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暗自哭泣。

我还有个弟弟,马上就要中考,成绩不好不坏,反正不至于上职高。

蓉姐是我的老乡,也算是我的表姐,比我大个四五岁,在外面做事好多年了。去年过年,蓉姐在家里这边可风光了,没人知道她在外面做了什么,披着皮草大衣,打扮得很时髦。那时我加了蓉姐的微信,和她细聊了我的情况,讲明了我想跟她在外面赚钱的想法。

后面她告诉我她在外做的足浴,让我不要和别人说。我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和她一起,摇摆不定。最后想明白,反正在合肥,离家远,自己没本事,做足浴来钱快。我也想像蓉姐一样风光一把,我想把赚来的钱狠狠砸在我爸的眼前,即便我知道足浴技师的不堪。

临走那天,我爸推了一天的工。打了个的,送我去火车站。他和我坐在后排,一路上沉默无言,像两块木头倚在车后座。我爸叼了一支烟,怎么点都点不着,舔了舔烟屁股,又把烟放回盒中。

下了车,我爸像对待一个男孩子那样拍了拍我,拿了两罐茶叶塞进我的包里。他那乌黑干燥的嘴巴一动不动。

进了站,我爸给我转了五千块钱,又发了串文字:不够再要。短短四个字有一种柔情的力量,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我爸的声音,沙哑,像信号不好的电视机发出的声音。

到了合肥,城市挺大,总之比遂宁大。第一次坐地铁,有些不熟练,被卡在检票口外好几次。地铁线路也总是弄反。兜兜转转,终于绕到蓉姐发给我的地址,一家足浴会所,烟雨江南。

蓉姐笑着,踩着她的高跟鞋,咣咣响,把我领进她的休息室。休息室的门边立着一块镜子。我看向镜子里的我,扎的高高的马尾辫,身着灰色卫衣,下身穿的牛仔裤加白色板鞋。

妹子,你先在我们这做半个月学徒,咱们有人教你,包吃,你先住我那,放心,姐照顾你,你在咱们这混,绝对能赚大发。蓉姐两眼打量着我对我说。

下午我带你去做个头发,顺便带你逛逛这边商场,给你买几套衣服,妹子。我说,行。

我没想明白,人与人的关系是怎么在几个小时内突飞猛进的。蓉姐请我做了头发,粉色的,披下来,挺好看,妩媚又不失靓丽。还给我买了两套衣服,是我没有见过的牌子。

在烟雨江南当了半个月学徒,会了一些按摩,算不上精湛,和里面的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经理带来一个摄影师,说要给我拍照片,我双手放在腹前,微微笑,粉色的头发披散下来,身着的工作装使得我的身材微微浮现。

经理喊我签了合同,先上白班,普通员工是按每单营销价的百分之五十拿提成,他给了我百分之六十,前提是把我的照片挂在美团主页上,我刚开始不太想,后面在蓉姐的劝说下,同意了。

选号码,本想选18,因为我18岁,又感觉18不太吉利,就近选了19。

我看着烟雨江南美团主页上的照片,19号,从业七年。我哭笑不得,若真从业七年,那我岂不是11岁就开始做足浴了?

上白班,也不算累,一个月能拿到一万多,买买东西,生活也挺充裕。脑子里竟突显一个想法:以后就留在合肥吧,在这定居,结婚,生子。

可能由于年轻漂亮,来找我按摩的男人很多,多为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实话我的技术不太行,力气小了,不过他们也不在意,盯着我的腿看,有时不只是腿。

我在美团上看到一个关于我的评价:别的不多说,黑丝大长腿就行了。

像是一团坚冰,敲碎了心里那自欺欺人的安逸。我做的是足浴,这不是一个正经工作。

时间悄悄地走,做足浴也做了一年。

我自己又租了间小房子,小,不贵,一年一万多。

蓉姐没在烟雨江南干了,至于去了哪里,不清楚,微信把我删了干净,我再也联系不上。

我坐在出租屋的床上,偶然间发现我的脚趾甲已经很长了,平时总是留意客人的趾甲,却把自己落下。我拿出指甲刀轻剪掉余赘的指甲,感觉清爽了许多。盯着我的脚看,瘦长,雪白雪白的,脚趾头像嫩藕芽似的,还挺好看,总之比客人的那些又肥又臭的脚好看多了。

躺在床上,我安详睡去,像是沉入安静的湖。

那天太阳很大,阳光如如火舌一般,和我刚来合肥那天一样。

来到会所,上钟。客人是个学生,个儿挺高,戴个眼镜,眉眼清秀。看到我在那里笑,似是有些害羞。

我问他为什么笑,他说不知道。旁边的12号大姐嬉笑着插话,刚才我和他说别急,等会来给他按的技师可是我们这里最漂亮,最年轻的。

听罢,我也笑了,有些不太好意思看他,错开了眼神交流,我说,等很久了吧。他说,还好,不算久。

我语塞了,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话题。按摩时,我能感受到他肌肉的僵硬。我让他放松,他捏了捏鼻子,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放松。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偷偷一笑,继续按摩。他问我,你是合肥本地的吗。我说,不是。犹豫了一会儿,我说,我是四川的。他点了点头。这时我留意到,他在看我。我装作不经意间和他对视一眼,然后猛地把头撇开。

昏黄的灯光下,包间里安静下来,余下的似乎只有影子间的只言片语。

我不由问了一句,你多大呀。他说,19。我说,我也是19,哈哈我还是19号。他说,真巧。我俩相视一笑,都没有避开眼神交流,如含了糖的孩子一般,笑容贴在脸上。

我竟有了一种刨根问底的冲动。由于平常从别的技师那里听来的瓜,我像是怕些什么 或是期待些什么,问,你是体育生吗?他说,不是,我这瘦不拉几的身材还体育生。我又笑了。

12号在旁边说,你俩说话声音咋这么小,偷偷摸摸的,当面不好意思,加个微信私底下聊总可以吧。

我没理会12号,问他,要不加个微信?他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盯着放着歌曲MV的大屏幕。我也没有再继续,心暗暗叹了一口气。

很快就到钟了。我与他告了别,洗了洗手,回到休息室,12号问我,喜欢上了?我没能否定,只是说希望他下次还能点我,这或许就是一种肯定。那份柔情堵在我心里,萦绕不散。

过了一个多月,我也没能再次见到他。经理和我说,要不你后面上晚班,提成更高,一个月能赚白班的两倍。我想着我在他眼里也就是一时消遣的过客,便答应下来。

晚班,店里的氛围像是变了一个样,处处弥漫着一种朦胧之感。我遇见过很多男客人,有喝醉酒了要亲我的,有说要包养我的,有说要娶我当老婆的。他们无一顶着一肥硕的啤酒肚,头顶的几撮头发孤傲地躺着,脸上的横肉摇摇欲坠,令我作呕。可我也只能婉言拒绝,静默离场。

那天,来到会所,准备上班,前台小哥和我说,19,有个帅哥等你很久了。我眼前一亮,前台是很少称客人为帅哥的,一般都说是老板。我心里描摹了他来到包间等我的场景,满心期待。

我走进包间,果真是他,只有他一个,在小床上躺着,看着我,那份熟悉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

这次他放开了很多,和我聊了不少。他说之前白天他又来了两次,都准备点我,可两次我都是在休息。后面听前台说我调到晚班去了,专门晚上来点的我。

我心里窃喜,像有只小鸟在胸间鸣叫。他找我要了微信,我给了,又问,为什么第一次我加你你不理我?他笑了笑,没吱声。我问他,你叫啥名?他说,王徐坤。我说,我叫曾巧。他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我生活的画布上新添了瑰丽的色彩。日复一日,似乎每个时刻都充盈着新奇,不再像以往那样麻木与腐坏。

下午不上班的时候,他会喊我打王者,我俩都挺菜的,菜到一块反倒使游戏变得更有乐趣。

休息那天,他骑车来到我出租屋这,把我接到他学校里。这是我第一次到大学里,真大,比我想象中大多了。人也多,个个脸上焕发着青春的色彩。电动车后视镜里的我,右脸颊上有一颗红红的青春痘,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儿。

他带我吃了学校的食堂,食堂之大也是我没能想到的。各式各样,想吃啥基本都有。他带我吃了他们学校的麻辣烫,便宜,好吃,就是有点辣。把我的嘴唇辣得红通通的,他笑着看着我,捏了捏我的嘴唇。

晚上,他停放好他的电动车,牵着我的手,在校园里徜徉。路过学校的小河边,河水在夜晚苏醒,微风使得河面舒展开来,朦胧的星光从空中卸下,他的眼里透出两束亮晶晶的光点。我攥着他的手,踮起脚亲了他。

夜幕垂落,我俩走到他的宿舍楼下。楼很高,有电梯。他没有回去,说,我把你送回去吧。我咧嘴一笑,说,好。

到了我的出租屋,我不舍他离开,说,要不你住我这?他似乎有些犹豫。我一把抓住他,把他拉进了屋子里。

打开客厅灯,苍白的灯光填满整个房间。我抱住他,亲了他,两个人的舌头似两条金鱼在水中绕着圈圈。

他也等不得羞怯的我忸怩地解纽扣而自己动起手来。三两下把我脱得精光。

他的唇,他的胳膊,他的手,他的双腿,仿佛带着火,触及到我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引起燃烧。

我俩相互抚摸着,碰撞着,如两团液体交融在一起,逐渐升温,直至沸腾。

初歇,我的身子像摊了一般放在床上,他靠在床头,手依然在摩挲着我。

我翻了翻被子,没有见红,有些委屈地看着他,说,我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但是不知道怎么……

他看向我,眼神清澈且诚恳,没说什么,在一旁搂着我。然后挤出两个字,没事。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像是看见了风和日丽的未来。

往后的日子如晴天空中飘荡的白云。捉摸不住的柔软。

脑里总是浮现的那些

爸妈争吵的画面

同学殴打的画面

老师侮辱的画面

那些猩红的气氛

在与他的相处中

慢慢忘掉。

入了冬,天微冷,纷纷扬扬的雪花穿过黑夜落在地上,轻柔地抚着这座城。

我走在洁白的街道上,慢慢悠悠地。

我打了个电话问他,见个面呗?

他说,过两天得考教资,要复习了。

饺子?怎么还要考饺子?你不是学数学的嘛。

他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哈哈哈,不是饺子,是教资,教师资格证啦。

我在电话这头说,噢,好吧,那我回去了,你好好复习。

好。

第二天早,天很冷,不知道咋了醒得很早,也没赖床,稍微打扮了一下,带着为他准备的礼物,出门。

雪后的天空总是很干净,像层洁白的纸,空气也都清新不少。

我一个人来到他的学校里。一对对情侣手牵着手从我身旁走过,嘴里呼出的热腾的气息在交融着。

到了他的宿舍楼下,正准备拿出手机打他的电话……

我看到了他……

身旁还有一位,陌生的,女生。

冷风袭面而来,像是坠入冰冷的河流,然后,河面冰封。

他的笑还是那么熟悉,如阳光一般,但,阳光普照的,是另一个人。

有种凄清的欢腾。

我捂着嘴,泪水留在眼睛里,哽咽得难受。

跑回家,到了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红肿的眼睛,眼妆也花了。

拧开水龙头,冬天的自来水刺骨的冷,像是无数尖锐的芒刺扎在皮肤上,并深深地扎进血肉之中。

我在镜前发怔,任由手放在水龙头下一直冲,冲到麻木,冲到双手通红,我才回过神来。

关掉水龙头,两行眼泪唰唰流下来。

拿出手机,打开和他的对话框。

我问,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泪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使得屏幕变得不灵敏,点“发送”键迟迟没有反应。

把手机屏幕放在裤子上擦了擦,屏幕干了,却又像是有着一道无法抹去的痕迹。

我按下“发送”键,等待着。

几分钟,十几分钟,二十几分钟。

我想着过去和他的点点滴滴,想着他和那个女生在干些什么。

手机传来短信铃声。

他说,不记得了。

又发了一句,只记得你是19号。加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泪水如开了阀门的水闸,哗啦啦地落在手机上。

透过停留在手机上的泪水珠,我看着我自己,人形仿佛幻灭,冰冷的数字在我脸上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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